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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豐元七年。
春日的綿綿細雨霧蒙蒙的下著，淋濕了京都城內的街巷，沖刷著新芽綠葉，洗凈了冬日遺落的霧霭。
初春微寒，雨露濕衣衫，高門府邸的貴女小姐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，就連街上調皮踩水的孩童也被爹娘喊回家去，街上冷冷清清。
懷安府中一片寂靜。
今日懷柔公主睡得格外沈，侍女著人喊了兩遍都沒有醒，許是因為今日雨落的聲音叫人聽了慵懶，貼身侍女便自作主張叫公主多睡一會，沒有再去叫公主起床。
燕子輕聲推門進來將昨夜燒完的熏香倒掉，開了點窗戶縫隙通風。帶著濕意的微風透進來，屋裏沈悶的空氣不一會兒就被吹散了。
作為懷柔公主的貼身侍女，燕子比公主年長幾歲，從小便陪在公主身邊侍奉她長大，對於公主的喜好和生活習慣了如指掌。
算著公主再晚也該睡醒了，燕子便喚人將洗臉的水盆也一同端進來了。
挽起垂落在床帷的青紗帳，柔和的晨光落在蘇繡錦被上，描摹出一位妙齡少女的姣好身姿。
她雙目靜合，眼角一滴淚痣被額前垂落的發絲堪堪遮住，若隱若現。烏發紅唇，皮膚細膩白嫩，吹彈可破，靜臥休息的模樣仿佛白玉雕的仙女，高貴優雅又惹人憐愛。下人們從公主的臥房走過時都不自覺的放輕腳步，不忍驚擾了公主的好夢。
日頭高升，房中逐漸明亮。
燕子安靜立在門邊等著公主起床，卻久久沒能等到公主醒來，不禁心中疑惑：公主從沒睡到這麽晚過，難不成是昨夜著涼生病了？
挪著小步子走到床邊，燕子偷偷窺視公主的容顏，那張粉白的小臉即便不著粉黛也依舊仙氣逼人，不愧是叫京都第一美人都嫉妒的臉，真美。
一番感嘆過後，燕子發現公主有些隱隱的不對勁。
懷柔的表情從平靜變得不安起來，細眉微蹙著，好像做了噩夢一般，呼吸慢慢變得急促，連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。
這是被夢魘住了？
公主睡夢中不安的樣子差點嚇壞了燕子，她不敢將公主嚇醒，只能在枕邊小聲喊著公主，輕輕搖晃那細嫩的胳膊。
……
血，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血。
沈懷柔從沒想到自己的死相會如此淒慘，被人一刀劃了脖子，摔在冰冷的石板路上血流了一地。
再美的色相也成了一朵雕零的殘花，落於冰冷劍下。
皇帝叔叔不日前被刺殺，隨後爆發了叛亂，叛軍攻城後對百姓秋毫不犯，只扣住朝臣家眷，而後斬殺禁軍禦林軍，屠殺皇族沈家，沈懷柔也是其中之一。
血還在流，懷柔感受到自己的體溫慢慢涼下去，意識也逐漸模糊。斷氣前一刻的求生欲格外的強烈。她還有想見的人，還有朋友沒有告別，她不想死！
“我不想死！”懷柔喊著，卻發不出聲音。
待她吐出最後一口氣，身體也變得輕盈。懷柔昏死在一片黑暗中，靈魂四處飄蕩，卻沒有來到所謂的地府奈何橋。
耳邊的嘈雜的聲響逐漸遠去，從她胸膛處傳來的心跳聲緩慢而平和，不多時，寧靜悠遠處飄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，安撫著她恐懼慌亂的心，隨後，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。
“公主您沒事吧？您不要嚇我啊。”是燕子的聲音，是她最信任的燕子。
那聲音越來越近，手邊有人輕推著懷柔的手臂催她睜開眼。
懷柔在黑暗中掙紮片刻終於睜開眼睛，吐出一口濁氣。
冰冷的四肢逐漸回暖，酸痛的眼睛看向窗外，小雨依舊下著，轉過頭是燕子一張擔憂的臉，緊張兮兮地看著她，“公主你嚇死我了，你是做噩夢了還是身體不舒服？要不要傳陸太醫來看看？”
真的是燕子啊……
擦擦眼角的淚，懷柔緩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，她沒死，但方才從鬼門關走那一遭又不像是夢，難道她是——重生了嗎。
“不用麻煩太醫，給我倒杯水罷。”懷柔揉揉腦袋，喝了點水後才舒坦一些。
起床洗漱梳妝，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依舊美貌如花，白皙的脖子沒有一絲傷痕，懷柔不禁松了一口氣，自己是燒了多少高香才換來小命一條。
“今天是哪年哪天？”
“回公主，今天是豐元七年三月七。”
懷柔垂下了眸子，摩挲著滑嫩的脖頸，連睫毛都微微顫動起來，因為她清楚的記得叛軍破城那日就在豐元八年三月七，她這是重生回一年之前了。
方才經歷過的戰亂恐懼不是夢，她真的死過一次，就在一年後的今天。
既然知曉死期，更不能坐以待斃。
她得給自己找條活路才行。
忽然，懷柔腦袋裏冒出一個想法，她的死是因為皇帝叔叔被逆賊刺殺後朝中無主，叛軍趁機攻城謀朝篡位。她既然重生了便不會叫那般悲劇再次發生，若是去找皇帝叔叔叫他防範刺客，抓住逆賊，是不是那些事都不會發生了。
事關性命和大周的國運，懷柔不敢怠慢。
梳妝罷，連飯都來不及吃，懷柔便催著燕子去傳轎子，她要進宮一趟。
外頭還下著雨，燕子撐著傘扶懷柔上轎，自己撐著傘打算在下頭跟著走，卻聽見公主喊她上去一起乘馬車。
“公主，這樣不合規矩。”燕子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侍女怎能與主子同坐呢。
懷柔公主是個好主子，雖然張揚任性一些，但待人極好。懷安府中的下人們不必用“奴婢、奴才”自稱，月錢比別的貴女家要高出不少，比起別處，在懷安府做活已是很好的差事，怎麽還能跟公主同坐一輛馬車呢。
懷柔撩著簾子喊她：“什麽規矩不規矩的，這兒有沒有人盯著你看，還不快上來，瞧你裙邊都被打濕了，可惜了你新做的衣裳。”
難為公主還記得這是她新做的衣裳，燕子拒絕不了公主的好意，收了油紙傘也去坐馬車。
馬車中十分寬敞，四架的馬車裏足夠坐六個人，燕子與公主對坐，看那盈盈雙眸落在自己身上，燕子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公主，您今天怎麽了？起的晚了不說，還差點被夢魘住，這才剛醒就要進宮……還讓我也坐馬車。”
被問起此事，懷柔猶豫了一會，心想雖然燕子是她的心腹，但重生這樣匪夷所思的事還是不要說出來惹人懷疑，就連她都無法解釋的事，說給燕子聽也是白白叫她擔心。
隨後，懷柔握著燕子的手輕松道：“你不要瞎擔心，我好得很，是我要謝謝你叫我起床。”說罷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，證明自己體格不錯。
“哦，您沒事就好就好。”燕子看著她，不免懷疑公主是不是睡懵了，照顧公主本就是她的職責，哪裏值得公主說一句謝謝呢。
雖然如此，但聽公主這樣感謝她，燕子還是很開心。
原本熱鬧的街上因為下雨沒什麽人，只有兩側的店鋪開著門，來往行人也在客棧酒坊中暫時避雨，閑看雨中車馬來往。
雨天路上濕滑，車夫不敢趕馬太急，在路上慢悠悠的走。
馬車走到天京府衙門前，隔著大老遠就看到有兩個捕快推搡著一個濕透的老道人出來，吵嚷的聲響引得了懷柔的註意，撩起窗簾。
捕快大喊著：“我們大周國正是鼎盛，怎麽可能衰落，這般胡言亂語擾亂民心，還妄想面見聖上，當心你小命不保！”說罷，將老道士轟了出來，年邁的老道士腳下一個不穩當就摔倒在泥水坑裏。
一身殘破道衣被泥濘的雨水打濕，老道士瘋癲的模樣叫人遠看都覺得厭惡，跌跌撞撞著跑向了民坊之中。
碰上捕快欺壓老人，懷柔心中不滿，喊停了馬車。
正打算跳下馬車去路見不平拔刀相助，沒想到那老道士跑的也太快了，瘋瘋癲癲的跑進巷子裏看著還挺可憐。
一瞬間，懷柔定在了原地。只覺得自己也像這老道士似的，口說無憑還要進宮去同人胡言亂語，就連自己因何重生都無從談起，皇帝叔叔憑什麽相信她，只怕是要同那捕快似的將她扔出來。
懷柔暗自懊惱，自己行事過於沖動了，也不想清楚再出門。
將皇帝跟“死”字聯系在一起可是大逆不道之罪，而且皇帝叔叔向來不重視她，對她也並不完全信任，今日她若進宮說一番無人相信的胡話，怕不是要被人當成瘋子抓起來，到時候就真沒人能救大周了，她還是逃不過一死。
想罷，懷柔決定還是不要急在一時，等找到確切的證據能證明逆賊謀反的計劃，到時再去提醒皇帝叔叔。
懷柔喊停了馬車，一句“回府”還未出口，便聽到了雨聲中傳來清脆的銀鈴聲，由遠及近。
那鈴聲清澈回蕩在街巷之中，伴隨著滴答的雨聲繞在耳邊。
懷柔耐不住好奇心撩開窗簾去看，只見後方有一隊奇裝異服的人馬駛向長街，馬車樣式樸素卻墜著五顏六色的流蘇，不像是普通的馬車，那拴馬的韁繩上掛著的銀鈴鐺做工粗糙聲響依舊輕盈悅耳，實在妙極。
思索著，懷柔不禁呢喃出聲：“這一行是什麽人，怎麽我沒見過？”前世的確沒見過這陣仗。
一旁的燕子解釋道：“我也沒見過，不過看這陣仗應該是南疆來成親的少主，前不久南疆王接了聖上招親的聖旨，南疆少主這趟該是來完婚的。”
南疆的少主？
懷柔對南疆並沒什麽了解，只知道現任南疆王是十年前才駐守到南疆去，表面封王風光，其實南疆土地蠻荒貧瘠，南疆王的權力與本朝親王同級，無詔不得入京。
南疆少主入京完婚一事懷柔並未在意過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，在前世京中並無貴女與南疆少主成親，不然，她應該參加過婚禮才是。總不至於一點印象都沒有。
懷柔前世並未註意過這些人，除非受人邀請，懷柔一般少與人交往，她喜好讀閑書養花草，打理打理名下的鋪子賺點閑錢。
不受寵的公主無兵無權，也就不參政事，幸好從前還留下許多的封賞被她置換成了鋪子店面，幾年下來也積累了不少財富，現下最不缺的就是銀錢。平日裏也能憑借著財力身份擺擺公主架子，任性跋扈一些，雖然不得多少喜愛，但至少沒人會主動來招惹她。
可如今她已重生，便不會再像從前那般賦閑玩樂、兩耳不聞窗邊事，至少要抓到刺客，不叫亂臣賊子的奸計得逞。
南疆的馬車排成一列前行，素色的窗簾被風吹起，偶然能窺見其中正坐的隨行侍從，年輕靚麗的男子女子，皆是異域美色。
其中一輛馬車與公主的車駕擦身而過，馬車窗簾被人從裏頭撩起，露出一張白皙的俊臉，冷艷逼人。
那男子端坐其中，察覺到窗外目光偶然擡起頭來，一雙鳳眼落在沈懷柔身上，深藍色的眸子與懷柔目光對視，眼底的寒意深不可測叫懷柔後背發涼，連身子都一同僵住了。
這雙與常人不同的眼睛，她見過。
那妖冶的美與透骨的寒冷，她到死都沒有忘記。
前世那破城的將軍一身戎裝，騎著紅鬃烈馬從城中飛奔而過，冰冷的視線草草從她身上掠過，兩人眼神交匯的瞬間與此刻重疊，一模一樣的深藍瞳色和那冷漠的表情，她絕不會認錯。
他就是那未來的叛軍將領！
直到載著南疆少主的車隊遠去，懷柔依舊久久不能平靜。
她思索半天才緩過勁兒來，沒想到逆賊早就滲入京城，皇帝叔叔遭遇的刺殺也是他們籌劃已久。未來的逆賊將領出現在南疆車隊中，此事定與南疆也脫不了幹系。
猜想那個男人進得京都來一定不安好心，若是她不阻止，說不定就要被他混進宮去做壞事。責任感壓上心頭，她得阻止那個男人才行。
“跟上去！”懷柔叫馬車夫跟著車隊過去。
她要瞧瞧這南疆車隊裏究竟有什麽陰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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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懷柔公主睡得格外沈，侍女著人喊了兩遍都沒有醒，許是因為今日雨落的聲音叫人聽了慵懶，貼身侍女便自作主張叫公主多睡一會，沒有再去叫公主起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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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雙目靜合，眼角一滴淚痣被額前垂落的發絲堪堪遮住，若隱若現。烏發紅唇，皮膚細膩白嫩，吹彈可破，靜臥休息的模樣仿佛白玉雕的仙女，高貴優雅又惹人憐愛。下人們從公主的臥房走過時都不自覺的放輕腳步，不忍驚擾了公主的好夢。
日頭高升，房中逐漸明亮。
燕子安靜立在門邊等著公主起床，卻久久沒能等到公主醒來，不禁心中疑惑：公主從沒睡到這麽晚過，難不成是昨夜著涼生病了？
挪著小步子走到床邊，燕子偷偷窺視公主的容顏，那張粉白的小臉即便不著粉黛也依舊仙氣逼人，不愧是叫京都第一美人都嫉妒的臉，真美。
一番感嘆過後，燕子發現公主有些隱隱的不對勁。
懷柔的表情從平靜變得不安起來，細眉微蹙著，好像做了噩夢一般，呼吸慢慢變得急促，連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。
這是被夢魘住了？
公主睡夢中不安的樣子差點嚇壞了燕子，她不敢將公主嚇醒，只能在枕邊小聲喊著公主，輕輕搖晃那細嫩的胳膊。
……
血，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血。
沈懷柔從沒想到自己的死相會如此淒慘，被人一刀劃了脖子，摔在冰冷的石板路上血流了一地。
再美的色相也成了一朵雕零的殘花，落於冰冷劍下。
皇帝叔叔不日前被刺殺，隨後爆發了叛亂，叛軍攻城後對百姓秋毫不犯，只扣住朝臣家眷，而後斬殺禁軍禦林軍，屠殺皇族沈家，沈懷柔也是其中之一。
血還在流，懷柔感受到自己的體溫慢慢涼下去，意識也逐漸模糊。斷氣前一刻的求生欲格外的強烈。她還有想見的人，還有朋友沒有告別，她不想死！
“我不想死！”懷柔喊著，卻發不出聲音。
待她吐出最後一口氣，身體也變得輕盈。懷柔昏死在一片黑暗中，靈魂四處飄蕩，卻沒有來到所謂的地府奈何橋。
耳邊的嘈雜的聲響逐漸遠去，從她胸膛處傳來的心跳聲緩慢而平和，不多時，寧靜悠遠處飄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，安撫著她恐懼慌亂的心，隨後，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。
“公主您沒事吧？您不要嚇我啊。”是燕子的聲音，是她最信任的燕子。
那聲音越來越近，手邊有人輕推著懷柔的手臂催她睜開眼。
懷柔在黑暗中掙紮片刻終於睜開眼睛，吐出一口濁氣。
冰冷的四肢逐漸回暖，酸痛的眼睛看向窗外，小雨依舊下著，轉過頭是燕子一張擔憂的臉，緊張兮兮地看著她，“公主你嚇死我了，你是做噩夢了還是身體不舒服？要不要傳陸太醫來看看？”
真的是燕子啊……
擦擦眼角的淚，懷柔緩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，她沒死，但方才從鬼門關走那一遭又不像是夢，難道她是——重生了嗎。
“不用麻煩太醫，給我倒杯水罷。”懷柔揉揉腦袋，喝了點水後才舒坦一些。
起床洗漱梳妝，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依舊美貌如花，白皙的脖子沒有一絲傷痕，懷柔不禁松了一口氣，自己是燒了多少高香才換來小命一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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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然知曉死期，更不能坐以待斃。
她得給自己找條活路才行。
忽然，懷柔腦袋裏冒出一個想法，她的死是因為皇帝叔叔被逆賊刺殺後朝中無主，叛軍趁機攻城謀朝篡位。她既然重生了便不會叫那般悲劇再次發生，若是去找皇帝叔叔叫他防範刺客，抓住逆賊，是不是那些事都不會發生了。
事關性命和大周的國運，懷柔不敢怠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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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頭還下著雨，燕子撐著傘扶懷柔上轎，自己撐著傘打算在下頭跟著走，卻聽見公主喊她上去一起乘馬車。
“公主，這樣不合規矩。”燕子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侍女怎能與主子同坐呢。
懷柔公主是個好主子，雖然張揚任性一些，但待人極好。懷安府中的下人們不必用“奴婢、奴才”自稱，月錢比別的貴女家要高出不少，比起別處，在懷安府做活已是很好的差事，怎麽還能跟公主同坐一輛馬車呢。
懷柔撩著簾子喊她：“什麽規矩不規矩的，這兒有沒有人盯著你看，還不快上來，瞧你裙邊都被打濕了，可惜了你新做的衣裳。”
難為公主還記得這是她新做的衣裳，燕子拒絕不了公主的好意，收了油紙傘也去坐馬車。
馬車中十分寬敞，四架的馬車裏足夠坐六個人，燕子與公主對坐，看那盈盈雙眸落在自己身上，燕子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公主，您今天怎麽了？起的晚了不說，還差點被夢魘住，這才剛醒就要進宮……還讓我也坐馬車。”
被問起此事，懷柔猶豫了一會，心想雖然燕子是她的心腹，但重生這樣匪夷所思的事還是不要說出來惹人懷疑，就連她都無法解釋的事，說給燕子聽也是白白叫她擔心。
隨後，懷柔握著燕子的手輕松道：“你不要瞎擔心，我好得很，是我要謝謝你叫我起床。”說罷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，證明自己體格不錯。
“哦，您沒事就好就好。”燕子看著她，不免懷疑公主是不是睡懵了，照顧公主本就是她的職責，哪裏值得公主說一句謝謝呢。
雖然如此，但聽公主這樣感謝她，燕子還是很開心。
原本熱鬧的街上因為下雨沒什麽人，只有兩側的店鋪開著門，來往行人也在客棧酒坊中暫時避雨，閑看雨中車馬來往。
雨天路上濕滑，車夫不敢趕馬太急，在路上慢悠悠的走。
馬車走到天京府衙門前，隔著大老遠就看到有兩個捕快推搡著一個濕透的老道人出來，吵嚷的聲響引得了懷柔的註意，撩起窗簾。
捕快大喊著：“我們大周國正是鼎盛，怎麽可能衰落，這般胡言亂語擾亂民心，還妄想面見聖上，當心你小命不保！”說罷，將老道士轟了出來，年邁的老道士腳下一個不穩當就摔倒在泥水坑裏。
一身殘破道衣被泥濘的雨水打濕，老道士瘋癲的模樣叫人遠看都覺得厭惡，跌跌撞撞著跑向了民坊之中。
碰上捕快欺壓老人，懷柔心中不滿，喊停了馬車。
正打算跳下馬車去路見不平拔刀相助，沒想到那老道士跑的也太快了，瘋瘋癲癲的跑進巷子裏看著還挺可憐。
一瞬間，懷柔定在了原地。只覺得自己也像這老道士似的，口說無憑還要進宮去同人胡言亂語，就連自己因何重生都無從談起，皇帝叔叔憑什麽相信她，只怕是要同那捕快似的將她扔出來。
懷柔暗自懊惱，自己行事過於沖動了，也不想清楚再出門。
將皇帝跟“死”字聯系在一起可是大逆不道之罪，而且皇帝叔叔向來不重視她，對她也並不完全信任，今日她若進宮說一番無人相信的胡話，怕不是要被人當成瘋子抓起來，到時候就真沒人能救大周了，她還是逃不過一死。
想罷，懷柔決定還是不要急在一時，等找到確切的證據能證明逆賊謀反的計劃，到時再去提醒皇帝叔叔。
懷柔喊停了馬車，一句“回府”還未出口，便聽到了雨聲中傳來清脆的銀鈴聲，由遠及近。
那鈴聲清澈回蕩在街巷之中，伴隨著滴答的雨聲繞在耳邊。
懷柔耐不住好奇心撩開窗簾去看，只見後方有一隊奇裝異服的人馬駛向長街，馬車樣式樸素卻墜著五顏六色的流蘇，不像是普通的馬車，那拴馬的韁繩上掛著的銀鈴鐺做工粗糙聲響依舊輕盈悅耳，實在妙極。
思索著，懷柔不禁呢喃出聲：“這一行是什麽人，怎麽我沒見過？”前世的確沒見過這陣仗。
一旁的燕子解釋道：“我也沒見過，不過看這陣仗應該是南疆來成親的少主，前不久南疆王接了聖上招親的聖旨，南疆少主這趟該是來完婚的。”
南疆的少主？
懷柔對南疆並沒什麽了解，只知道現任南疆王是十年前才駐守到南疆去，表面封王風光，其實南疆土地蠻荒貧瘠，南疆王的權力與本朝親王同級，無詔不得入京。
南疆少主入京完婚一事懷柔並未在意過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，在前世京中並無貴女與南疆少主成親，不然，她應該參加過婚禮才是。總不至於一點印象都沒有。
懷柔前世並未註意過這些人，除非受人邀請，懷柔一般少與人交往，她喜好讀閑書養花草，打理打理名下的鋪子賺點閑錢。
不受寵的公主無兵無權，也就不參政事，幸好從前還留下許多的封賞被她置換成了鋪子店面，幾年下來也積累了不少財富，現下最不缺的就是銀錢。平日裏也能憑借著財力身份擺擺公主架子，任性跋扈一些，雖然不得多少喜愛，但至少沒人會主動來招惹她。
可如今她已重生，便不會再像從前那般賦閑玩樂、兩耳不聞窗邊事，至少要抓到刺客，不叫亂臣賊子的奸計得逞。
南疆的馬車排成一列前行，素色的窗簾被風吹起，偶然能窺見其中正坐的隨行侍從，年輕靚麗的男子女子，皆是異域美色。
其中一輛馬車與公主的車駕擦身而過，馬車窗簾被人從裏頭撩起，露出一張白皙的俊臉，冷艷逼人。
那男子端坐其中，察覺到窗外目光偶然擡起頭來，一雙鳳眼落在沈懷柔身上，深藍色的眸子與懷柔目光對視，眼底的寒意深不可測叫懷柔後背發涼，連身子都一同僵住了。
這雙與常人不同的眼睛，她見過。
那妖冶的美與透骨的寒冷，她到死都沒有忘記。
前世那破城的將軍一身戎裝，騎著紅鬃烈馬從城中飛奔而過，冰冷的視線草草從她身上掠過，兩人眼神交匯的瞬間與此刻重疊，一模一樣的深藍瞳色和那冷漠的表情，她絕不會認錯。
他就是那未來的叛軍將領！
直到載著南疆少主的車隊遠去，懷柔依舊久久不能平靜。
她思索半天才緩過勁兒來，沒想到逆賊早就滲入京城，皇帝叔叔遭遇的刺殺也是他們籌劃已久。未來的逆賊將領出現在南疆車隊中，此事定與南疆也脫不了幹系。
猜想那個男人進得京都來一定不安好心，若是她不阻止，說不定就要被他混進宮去做壞事。責任感壓上心頭，她得阻止那個男人才行。
“跟上去！”懷柔叫馬車夫跟著車隊過去。
她要瞧瞧這南疆車隊裏究竟有什麽陰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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